[size=1][/size]第二章
秘 密 使 命
6
庄无为登上飞往江岛的波音客机。
登机牌显示，座位在22排B座，不靠窗，有点遗憾。每次到一个新的地方，他总是希望能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便从高空俯瞰即将要踏上的那片新的土地。不过关系也不大，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够说服靠窗口的乘客和他交换一下座位。他经常这样做，好像还从未失手过。
走近自己的座位时，他发现靠在窗口的A座已经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难形容的漂亮女人。她穿着蕾丝花边领口的淡紫色无袖上装，款式显然是最为新潮的，他不久前在一本新出版的时装杂志上似乎看到过类似的款式，如果没判断错的话，应该属于今年最流行的范思哲风格。漂亮女人长发垂肩，发质亮泽，露出的双臂细嫩白晰，脸上虽略施粉黛但不见妆痕，显得清丽而不艳俗，典雅难掩贵气，可谓风姿绰约，气质超凡。一丝似兰似麝的清香恰到好处地飘入嗅觉的末端，浓淡相宜，过犹不及，一定是出自“古奇”系列中最昂贵的那种香型；极好的肤色和得体的装扮，透出了女性最美的一面，而那种安之泰然的神态，又传递出某种大家闺秀、见识和修养极佳的信息。她让他想起阮籍的一句诗：
修容耀姿美，
顺风振微芳。
一眼望去，漂亮女人正值花样年华，但他隐隐觉得，以自己带有职业习惯的观察，她准确的年龄和她的外表之间，一定存在着差异，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应该在25岁和30岁之间，大约28岁左右。他在观察的同时似乎没误了欣赏，竟然还有点恍惚，好在只有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应没有失态，他略带尴尬地定了定神，还是为自己定力如此不济而感到惭愧。
以貌取人，在旁人看来也许并不正确，但庄无为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它当作一个不错的判断方法。因为，“以貌取人”曾帮了他不少忙。当然他的“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取，而是通过察言观色，加上自己特有的经验和感觉，透过目标人的表面去观察自己感兴趣的信息。
漂亮女人似乎发现了有人注目于她，习以为常地回过头来礼节性地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庄无为连忙回应性地点了下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琢磨着如何提起换座位的事儿，但终于不好意思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
飞机瞬间冲出了跑道，机头向上离开了地面。机身趋向平稳的时候，庄无为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本最新出版的《读书》杂志翻看，无意中发现漂亮女人也拿着一本同样的杂志，但此时她只是将它放在手上，头却稍稍转向舷窗一侧，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大为讶异，胃口再次被吊起，开始揣测起这个女人的身份。说实在的，在当今这个崇尚文化快餐、追逐流行产品的社会，有兴趣、有耐心并且看得了这本杂志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喜欢它的原因，就在于其既有严肃刻板的学究气，又有顺应潮流、符合社会发展节奏的元素，发表的文章包罗万象，哲学、经济及经济学、社会学、法学、文学、电影及音乐欣赏，甚至怀旧、纪念文章、杂文等等，无所不包。谈论的话题有厚重的，也有轻松的；有迎合时政的，也有质疑某项政策和针砭时弊的；有的文章道理深奥，但能尽量摆脱学院派的论文风格，具有一定的可读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它都不能算是通俗易懂的读物。可眼下这个漂亮的旅伴，姑且这样称呼吧，居然也是其读者！她是某个大学的教师？不像！他坚决地否定。一个爱好研究问题的政府官员？编辑或记者？抑或是类似圈子里的人士？不像不像。他对她的第一感觉，始终离不开富家子女、海外侨胞、外企高级职员这些概念。他的判断神经第一次出现短路。“以貌取人”，似乎不怎么灵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惑，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笑话。庄无为不禁无奈地讪笑了一下。
旅伴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像个高傲的公主，沉浸在自己的自由王国里，似乎身边并没别人的存在。
算了，不必再心猿意马，还是回到了现实中来吧。庄无为顺手翻开杂志第117页，读一篇《法治与公法》的文章，里面有一段话引起他的兴趣：大体来说，法治可以分为私法意义上的和公法意义上的。私法意义上的法治相对说来要容易些。因为大凡有权威与秩序的地方，无论依习惯法，还是依国家法，私人之间的纠纷“一断以律”乃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皆是不难做到的。倘若断案的公权者挟私偏袒，便提出了一个公法问题。公法意义上的法治的确难办些。归属公法的法律直接关涉的乃是政府与人民的关系、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在公法领域讲求法治，自然有两种不同的讲法。一种是着重讲政府要依法办事，老百姓要服从法律，以吏为师……另一种着重讲公权者要服从法律，居于法律之下而不是法律之上……简言之，前一种法治重在治民，后一种法治重在治官。所谓“难办些”的法治，正是这后一种……问题在于，人类生活的最大公害恰恰出自公共权力的专横和腐败，公共权力的专横和腐败又出自公共权力不受约束或约束不力，而人类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比法治更好的防治公共权力专横与腐败的办法来……
读完这段话，庄无为感慨了起来，虽然内容有点枯燥，却言之有理，客观地反映出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所面临的法制建设方面的挑战。联想到此次来江岛的秘密使命，不知道文章所诠释的，与江岛的问题是否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
7
在旁人看来，庄无为也许只是个相貌平平、身材中等、略带书卷气、脸色苍白的普通中年男人，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放激不起半点涟漪的主儿。他的教师身份也有点意思，换句话说，他并不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教师，即使以后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也是后话。虽然任教于警官学院，还是刑侦专业的副教授，但是，庄无为还有一个除了公安系统之外鲜为人知的身份――兼职的刑事侦查员。实际上这两个身份也不矛盾，一方面，同是隶属于一个上级单位的不同部门；另一方面，所从事的工作是紧密相关的，只有理论和实践的区别，两者又能相互补充，彼此受益。由于经常被抽调去侦办案件，尤其是那些有影响的或有点棘手的大案，总是少不了他参加，因而，他更多的时间不是用于教学，而是用于办案。他自己也经常犯糊涂，自己到底是一名刑警呢，或是一名教师？
尽管外表一般，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特别的或与众不同的明显特征，但在公安系统中，“庄无为”却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在系统内提起庄无为、庄老师或庄教授，知道的人可不少，尤其是搞刑侦工作的。有人甚至把他和诸如“神探”、“现代版的福尔摩斯”等称呼联系起来，当然这些都是在他成功地破获几个大案后声名雀起的缘故，因为一些传说几乎把他描述得神乎其神。不过，十多年来，庄无为参与或主持侦破的各式各样的大要案近百起，如江北拐卖婴儿妇女系列大案、建国以来涉案金额最大的东南沿海走私腐败专案、十省流窜抢劫杀人集团犯罪、跨境跨国组织偷渡犯罪等震惊中外的案件等，却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些案件中，他都无一例外地参与了侦破工作，并在其中发挥了比较重要的作用。当案子陷入困境、某些关键环节难以突破时，他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他平时积累的知识、经验和准确无误的判断即刻派上了用场。而在他看来，这里头实际上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有些判断过于主观、大胆，但效果却很好，许多判断不是准确无误就是八九不离十。奇怪的是，这样的判断都是在案件侦破过程中，特别是在遇到难题时本能地涌出的，事后回忆起来连自己也很难理解，甚至感到匪夷所思，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天赋。只是判断毕竟基本正确，对案件的侦破进展产生了积极作用，也就没人去探究或怀疑了。大家说他是个天才侦探，说不定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无论如何，对于庄无为来说，这样的感觉的确很奇妙，由此而得到的赞誉他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他并不否认自己是个虚荣心挺强的人。
著名哲学家孟德斯鸠说过这样一句话：天分是上帝悄悄赐予我们的礼物，等待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将它开启。庄无为这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断案灵感，正好印证了先哲这句话所言非虚。
如果说庄无为似乎专为侦破案件而生有些夸张的话，但他几乎天天沉迷于思考、分析、研究案情，并以此为乐，却是实情。中学还没毕业他便读完了所有已出版发行的与探案、悬念、推理有关的中外小说，关键段落甚至能倒背如流。他还经常因为找不到更好的侦探小说而烦恼。尽管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哲学，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使他成为一名警察的愿望，虽然在警官学院任教之前，真正的、全职的刑警他只当了五年。
他的这种潜质完全有可能得益于先人，他祖父庄竞成是民国初期北平有名的神探；父亲庄威生前也从事相同的行业，从旧中国干到新中国，并成为共和国第一代破案英雄，堪称是建国初期破获敌特案件的功勋卓著的专家，毕生精力几乎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公安战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知是否继承了家族的某种基因，或是从小到大生活在父亲的影子里，庄无为从懂事时就对抓特务、破案、侦探之类的故事特别感兴趣，最终成为一名刑警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水到渠成，既完成了父亲的夙愿，也圆了自己的侦探梦。
一个人的一生中，能够找到一条非常适宜自己发展的道路，已属不易；要是能够找到一个几乎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差事，那自然是难上加难。然而，庄无为做到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幸运的，虽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六年前，庄无为被派往西部参与侦破一起大规模的文物盗窃和走私案，未曾想一呆就是一年之久。最后虽然成功地破获了案件，而且学到了丰富的文物知识，接触到了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众多珍贵文物，深入到常人难以涉足的文物起源地，但其间的艰辛难以言表。为了办案需要，他经历了千里追踪、蹲点埋伏、古墓探险、刀光剑影等重重困难和种种危机，一年中几乎完全沉湎在案子里，辗转于中国发展最落后、最偏僻的地区，几乎到了废寝忘食、心无旁鹜的地步。待到返京之时，他已恍若隔世之人。由于他的卓越贡献，他获得了应该有的荣誉和奖励，回京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常常淹没在鲜花和掌声里。尽管对此并不陌生，他仍然为自己的价值得到承认而感到欣慰。必须承认，破案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越是那些难办的案件，越是从未碰过的或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越能引起他的兴趣，越能使他兴奋莫名。除了与侦破案件有关的东西之外，他甚至没有更多的爱好或能引起他注意的对象，身边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但是，庄无为经常忽略一个最不该忽略的事情，那就是家和妻子，在思考案情的时候它们几乎为他所淡忘，至少在行为上总是给人这样的感觉。于是在得到了许多东西之后，他也终于失去了一个本来还算是完整的家，妻子终因不堪忍受常年的孤独和不被重视而离去。换成别人，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庄无为却像个木头人似的不以为然，非但不引以为撼，还认为这样可以使她去寻找更加适合的伴侣及生活方式，而他，也能更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互不影响，各得其所。这个主观和偏执的想法来自于“怪人”庄无为，人们也只能摇头苦笑。
两年之后，又是由于牵绊在一个棘手的涉及经济诈骗犯罪、官商勾结腐败的专案里，庄无为远赴西南地区，以至年迈的母亲病重都无法及时回来照顾，当抽空回到母亲病床边的时候，老人已处于弥留之际，临终前除了用欣慰的眼神看了一下儿子外，母子竟没能说上一句话。当得知母亲在病重其间曾交代不要将其病情告诉他以免耽误侦破工作的时候，庄无为不禁泪如泉涌。对于母亲，他既为她感到骄傲，又满怀歉疚之情。为了丈夫和儿子共同热爱的事业，她是不是付出了太多？
得到和失去，就这样结伴而行。只是，庄无为一家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但是对于庄无为来说，即使伤心痛苦，也只是短暂的。他无法也不能长时间地沉浸其中，因为新的任务总是接踵而至。每一个新的任务无疑又是一个新的挑战，在挑战面前他必须保持振作，充满信心，充满征服的欲望。失去的痛苦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会在瞬间化为力量，他总是期待着不停地去战胜对手，尽最大努力捍卫法律的尊严。他从不曾忘记在柯南道尔的《空屋》里，福尔摩斯对华生医生说过的那句话：
“工作是治疗悲伤的最有效的药物”。
英雄所见略同。这句话，他感同身受。
庄无为坚信，父母亲在冥冥之中，也会为他的这种坚定的信念和事业心感到自豪。
此次江岛之行，就是他生涯中的又一次新的挑战。不同的是，这一次挑战的难度更大，而且祸福难料。
历练和变故更容易使人变得冷静和坚韧。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庄无为几乎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闭关修炼的江湖高人，关门谢客，足不出户。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默默积蓄着能量，终日沉湎在知识的海洋里。仿佛那里有他取之不尽的财富，有开启神秘之门的钥匙，有稍瞬即逝的智慧之光。在他看来，知识是破案的利器，是更加准确地判断事物的基础，他多次依靠平时获得的知识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中发现关键的问题，从不被人们注意的地方获得重要的证据，他的那些突如其来的侦破灵感实际上就来自于平日对知识的积累和吸收……他曾经不无浪漫地想象，假如有一天犯罪活动不再存在（尽管今生没有可能）或者已无法继续现在的事业（尽管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他将会为选择新的职业而困惑，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更好些，换一句话说，他能够选择的职业实在是太多了，成为一名考古工作者？还是成为一名哲学教师、或者一名画家？甚至游记作者、心理医生、文物鉴定专家、服装设计师……？相信哪一样他都能做得很专业，甚至很出色。
但他承认，无论哪种职业，都不如办案来得过瘾。
8
飞机平稳地穿行在万米高空，透过舷窗望去，明亮的熹光微微有点晃眼。近处，云团像棉絮一般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连绵起伏，形状别致，不停地在气流的作用下或是随着飞行距离的延伸，时而聚集、时而发散，构成变幻莫测的立体图形；但是无论近处的云层怎样变化，远处的天际总是保持着一条整齐的细细的直线。
尽管无心赏景，庄无为仍然惊诧于造化的神奇，并油然而生地联想到一些奇案的背后，其真相往往和表面现象相去甚远，而人们却常常容易被表面的东西所诱导和蒙蔽，以至于到了真相大白之时，才恍然大悟，惊叹“原来如此”。
当他的眼神不经意掠过身边的旅伴时，发现她已轻闭双眼，脸部安详平静，似已酣然入睡。但庄无为并不认为她已经睡着了，非但没有睡着，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也正在观察着自己，就如同自己观察她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庄无为有点困惑。感觉一旦产生，便难以从脑海里抹去，就像被精灵牵着手，寻找着思绪的方向。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飞行，许多乘客倦意已现，纷纷进入梦乡，机舱内安静了许多。庄无为却毫无睡意，他向空姐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他始终固执地认为，咖啡或茶一旦加上糖或奶什么的，就失去了其精髓，其韵味，其灵魂，沦为庸俗的、缺乏个性的饮料。尽管飞机上咖啡的口感如同路边小吃店里的糙茶一样，庄无为还是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毕竟，在特定的时间或空间里，不能总是要求太多、太高，在这里至少想喝就有，和当年戈壁滩烈日下渴望一瓶矿泉水相比，现在过的已是“天堂”的日子，应该满足了。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思索这次江岛之行的不同寻常的地方，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很多的疑问找不到答案，至少有一点和已往完全不一样，就是虽然领了任务，但没有任何资料、卷宗什么的，哪怕是一张纸片也没有，得到的情况也非常有限，而且被要求只能听，不能记录。
他不禁回想起领导给他布置任务的那一天……
当那天下午被通知到高怀政办公室谈工作时，庄无为先是觉得奇怪，接着就意识到又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因为高怀政刚刚从分管刑侦工作的部长助理岗位上退了下来，由于手上还有几个主抓的大要案尚未了结（其中也有自己参与侦办的案子），因此还没有正式离职，但是那些案件已进入预审程序，按说基本上已与自己无关了，这个时候找他谈什么工作？但转念一想，除了与案子有关，高怀政是不会有别的事的，而由高怀政直接布置或过问的案件，则必定无疑是非同一般的案件了。况且，通常情况下，除非发生了大案或比较特殊的案件，部里一般不会征调到他。而直接和部级领导“谈工作”，更是不常有的。多数情况下任务都是刑侦局布置的，有时甚至是只拿到一纸出差通知和一些相关资料，便匆匆出发了。对于一个老资格的侦查专家来说，临行前再谈些工作纪律、注意事项、办案技巧什么的，无异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果然，一进入办公室时就能感觉到气氛异常，高怀政一脸凝重的表情，语气也比往常严肃了许多。
“小庄啊，今天的谈话只听不记，但要求你要牢记谈话的内容，因为这与你的任务密切相关。”高怀政开门见山。
庄无为忙收起笔记本，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遗漏一个字。
“还要求你必须对内容绝对保密，一切行动应谨慎从事，任何疏忽大意都不能有。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庄无为一下子感觉到今天“谈话”的份量有多重了，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连忙答道：“我明白，请首长放心”。
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为他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或许已经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不寻常，的确，是不寻常啊。本以为处理完几件未了之事就要解甲归田，过过平静日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了个棘手的案子，而这个案子的一些情况又恰好和我以前分管的案件有点联系。组织上认为我目前的身份更适宜负责这起敏感的案子，便决定由我再站最后一班岗。我呢，作为一名老党员、老警察，服从当然是唯一的选择，虽然我知道这个担子不轻啊。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善于处理突发事件，目前也没有太多的牵挂。对不起，我是指家庭方面，请不要介意。加之我们的合作一向很默契，经我提议，组织上慎重研究，同意由你具体执行这次任务，这次艰巨的任务。”高怀政盯着庄无为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着，生怕对方不答应似的。当看到对方毫不退缩的坚毅的眼神时，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便开始进入正题，但短短的开场白就足以令人为之震惊：“三天前，江岛海关关长穆临山死于谋杀。至少，地方公安部门目前是这样报告的。到底是不是谋杀，我看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说完这几句话，高怀政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下，顺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要让庄无为消化一下这些简单而又复杂的语言。
海关关长被杀？庄无为不禁愕然，在他的记忆中，建国以来还从未听说有过类似的案件。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凶杀案件。
“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关长的死，何况是所谓的‘谋杀’，不可能是一个孤立的案件，里面必然大有文章。部里近年来经营的一些情报显示，江岛的情况非常复杂，有些情况很有可能与这个案件存在着某种联系。”
高怀政接下来的描述正好印证了他的判断。庄无为对案件的兴趣一下子增大了，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更容易让他兴奋。
“几年前，我曾指挥侦破一起跨国跨境组织偷渡大案。对了，你也参加了其中一部分工作。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也许并不清楚，当时我们的人在香港意外获取了一条线索，那就是人蛇集团与走私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甚至共同经营，从事走私、洗钱等犯罪活动。据说每年都有大批的香烟、汽车、电器、工业原材料、药品等货物经香港走私到以江岛为主的大陆口岸，再以这些口岸为集散地，销售到国内其他地区。但他们如何合作、如何组织走私活动、走私的具体数额等详细情况，由于当时把重点放在侦破偷渡案件上，并没有进一步弄清楚，加上这方面的业务我们也不是太熟悉，因此无法取得更大的进展。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在偷渡案破获之后，继续派专人秘密跟踪经营，扩大了线索范围，渗透到走私集团内部，最近已经有所突破，并取得了一部分有价值的资料。这些资料显示，从事走私活动的是一家具有跨国黑社会背景的企业：香港鹰飞全球机构有限公司，商界上一般简称它为鹰飞全球，老板是日籍华人武雄鹰。遗憾的是，关于这个人，我们还没有掌握很详细的情况，据说他的原籍恰巧是我国的江岛，但我们通过江岛公安部门查遍了历年相关记录、户籍，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资料，很有可能是他在出境后改了名字。可以说，他的身世、他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个谜。”
“首长，我能问个问题吗？”趁着高怀政停下喝水的间隙，庄无为小心翼翼得问道。
“你问吧。”
“鹰飞全球在香港如何生存？这些违法活动为什么一直没被发现？”
“问得好！这也是我们最想知道的。根据我们最初掌握的情况，鹰飞全球在香港经营的都是合法生意，如国际贸易、运输业、酒店业，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呢，但是后来发现这些都是表面现象，或者说得再准确一点，是他们洗钱的渠道，可不管怎样，他们做得象模象样的，并不像非法经营的企业。要不是这一次我们千方百计打入了他们内部，要找到他们走私犯罪的证据，可就难啰……”说到这儿，高怀政不禁轻叹了一声。
从他的这一声叹息里，庄无为明显感觉到它沉重的份量和异乎寻常的弦外之音，很有可能是同志们耗费了极大的心血，甚至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获得现在的成果的。他知道这个话题复杂而敏感，如果领导没有主动提及，自己绝对不能涉及。
在公安系统，有许多这样的无名英雄，他们为了国家利益，为了早日破案，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牺牲，甚至无法公开得到应有的荣誉。一些深入贩毒集团内部的缉毒英雄，在大案破获之后，不是骄傲地走上领奖台，而是悄然驻进戒毒所。他们可以在危机中战胜恐惧，可以渡过随时会带来杀身之祸的难关，但胜利后的归来却难以使他们能有片刻的放松和喜悦，因为他们还要承受肉体和精神的考验，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可能要继续隐姓埋名，要忍受别人的误解，要尽快还原自我，要疗身体甚至心灵之伤。在庄无为看来，他们的伟大之处不仅仅是完成了任务，还有胜利归来后能够坦然地面对和接受这一切。
庄无为抬头望了望似乎有点走神的高怀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个指示。
“但是，即使这样，我们得到的也只是境外的情况，那些走私货物是如何入境，又是如何进入市场的？购买私货的庞大的资金是如何汇出境外的？等等，我们都尚未得到第一手资料。直到不久前发生了两件事情，使原来的线索得到了进一步扩展：一件是，香港廉署破获了一个庞大的跨境洗钱集团，起诉了包括一名银行高级经理在内的8名案犯。这起案件带出了江岛走私洗钱的一些黑幕；另一件是，中央有关部门接获了一封举报信，反映江岛地区走私腐败问题，内容具体详细，与我们在境外取得的材料极为相似和对称。如果情况属实或能够彼此相互印证的话，一个惊天大案就将浮出水面。尤其是那封举报信列举的问题，可谓触目惊心，涉及到的单位之多、干部的覆盖面之广、级别之高，让人不敢相信啊！高层领导已经做了批示，要求彻底查清，如情况属实，将予严办。”
“小庄啊，这很可能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案啊！经济问题难免不涉及政治问题，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这将是一场硬仗。你想啊，他们的走私货物为什么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地，而且他们在江岛的投资竟然和香港如出一辙，全部是冠冕堂皇，形象优良，有贸易公司，房地产项目，集装箱堆场，娱乐业，甚至参与大型油库和码头经营，是江岛市的纳税大户。武雄鹰还是什么荣誉市民、政协常委。而根据我们得到的情况，私底下，他们采取伪报、瞒报、海上偷运、保税货物擅自内销等手段，大肆走私，牟取暴利，损害国家利益。凭我的判断，几年下来，走私的案值不仅少不了，而且很可能大得惊人，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更大的问题是几年来竟然没有被查处过，中央有关部门不久前派了几个调查组下去，依然一无所获。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岛海关关长却莫名其妙地被谋杀！是巧合吗？我看不是。是他们在行动了。他们，就是我们的对手，强大的对手啊……”
巧合？庄无为不禁想起一句话：所有巧合不仅仅只是巧合，巧合背后有其神秘的理由。
“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饮料？先生……”
空姐礼貌的询问，一下子把沉浸在回忆中的庄无为唤醒，他定了定神，忙答道：“再来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
“哦，两位一样的啊？请稍等。”
原来旁边那位漂亮旅伴已经醒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并且也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庄无为顺势转过头去和她相视一笑。心想巧了，这一路上和她看的书相同，喝咖啡的习惯也相同，大概只有思考的问题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巧合，又是巧合。
9
喝了一口黑咖啡，庄无为清醒了许多，便决定暂时不再去苦苦思索那些令人困惑的事情，因为以目前掌握的情况，只会越想越糊涂。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将明白一切。
正想着找个借口和身边的美女搭讪，没料到她反而主动问起了他：“先生是第一次来江岛吧。”
声音绵绵的，带着一点点并不明显的沙哑，好听而性感，庄无为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注意到了她的北京口音。
“是啊，你呢?”
“怎么说呢，我在这儿工作，算半个江岛人吧。”
“你觉得江岛怎么样？”
“这个地方嘛，还真一句话说不清楚，反正我是特喜欢这里，和别的城市比，江岛更容易让人留恋，但这种感觉必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才会有的。看样子你是来出差的吧？”
“是啊，你的观察力很准。不过也想乘这个机会顺便玩玩，不知江岛哪里最好玩？”
实际上，在出发之前，庄无为已经对江岛进行了一番详细了解，对江岛的历史、文化、经济状况以及主要景点、街道、社区、标志性建筑等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还看了一片关于江岛的宣传片，从视觉上加深对江岛的印象。另外，为了工作需要，还找了大量的企业资料和近些年进出口数据、商品结构、市场体系等，并做了一些研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甚至比大部分江岛人还了解江岛。但女子的回答还是颇让他感到意外。
“江岛哪里好玩？因人而异吧，我觉得最好玩的并不是那些景点，而是江岛的氛围。”
“是吗？此话怎讲？”
“江岛既现代又传统，而且泾渭分明，一方面，你可以有非常忙碌的事业，可以与发达国家同步获得经济信息，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得到最好的服务和享受；另一方面，江岛又保存了一些与现代化城市完全不同的东西，比如原来的租界区，它既存在于城市中，又超然独立于城市之外，那里的百年以上的西洋别墅群，居然华丽依旧，气派如昔，分布在岛上最有名的观日山山坡到海边一带。有些还住着别墅主人的后人，有些无主的由政府开发用于出租，有些成为博物馆、纪念馆什么的。在里面住上一夜，你会有恍如隔世的感慨，里面恬静、舒适，但并不寂寞，山风、海涛、居民家里飘出的钢琴声，自然和谐地交融在一起。而就在十公里外，却到处灯红酒绿，嘈杂喧闹，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你说这种感觉奇妙吗？”
女子说着说着，竟不知不觉地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
听完这番富有感染力的叙说，庄无为不得不对女子刮目相看，同时也为自己没看走眼而暗自得意，身边这个漂亮女人的确非同一般。而且听了她的描述，他才发现自己对江岛的了解并不够深入，更多只是表象的东西。是啊，就如每个人一样，认识一个人并不代表真正了解他，一时的了解也不意味着永远了解，因为时间是不断前行的，就如事物在不断变化一样。同样，一个城市或地区，又岂是仅仅通过资料就能真正了解的？
身边这个女子也不例外，他同样无法一见面就能够对她的身份做出准确的判断。当然假如有进一步的机会接触的话，他自信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不知这是否预示着前方的路将会同样的深不可测，甚至更加扑朔迷离？
庄无为决定再探探她的身份，便说道：“你不会是作家吧，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地方啊？简直像梦一般。”
“我像作家吗？不过，这种感觉确实一般人很难体会得到，或许和每个人的生活经历、受教育程度有关。很多人去过租界区，似乎也只是走马观花，发几声感叹，再留个影，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表象和本质离得这么近，却大相径庭，各有千秋。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像梦一般。你尽管没去过，只听我说了几句，却理解得很到位，难得啊。”显然，她对庄无为关于作家之类的猜测感到有点得意，也对他用“梦”来形容表示出了某种敬意，便接着侃侃而谈起来。
“关键是你的描述太精彩了，我又孤陋寡闻，觉得凡间哪有这种地方，如果有的话，恐怕也只能在梦里。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是非去体验一下不可了。只是我没有你这样高深的修养，怕是体会不到那么好的感觉。”
庄无为连忙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下，紧接着说：“我看你不是作家，就是学者。”
“可惜不是啊！要是能做个单纯的读书人，倒也不错，只是没有那么好的命。”
“不至于吧，你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因为你看风景的角度太不一般。”
“呵呵，不像普通人？有意思。其实每个人都是普通人，只是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不同罢了。那你猜猜我像是做什么的？”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好听的话总是受用的。
思索了片刻，庄无为说了一句实实在在的话：“不好猜，不过肯定是从事着不俗的事情。”他并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是吗？谢谢你的抬举。有缘的话我们自然会再见面的，说不定到时候你会大吃一惊。”女人似答非答。
“说的容易，江岛这么大，而且人海茫茫，要见上一面谈何容易？”他故作不解。
“江岛一点都不大，还不及北京一区呢，况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萍水相逢，他日若能偶然再见，不也挺有意思的。”
女子说话始终透着一股自信和气势。庄无为第一次觉得，双方对话的主动权似乎全在她那里，而且难以逆转，以他刑侦专家的身份，对人的心理活动向来是拿捏有度，总是很容易地把对手的思路玩于股掌之中。但这一次，尽管双方对话不多，他却感到处处被动。不过，他丝毫没有沮丧，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冲动，因为他喜欢挑战。
庄无为于是兴致勃勃地回答道：“好！我期待着那一天。”
让他无法预料的是，这次纯属偶然的美丽邂逅，几乎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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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半小时左右的飞行，飞机飞临江岛的上空。庄无为如愿和女子换了座位，从舷窗俯视江岛的地貌。
正如事先了解的那样，江岛的地理位置果然得天独厚。透过舷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海面上分布着一个较大的岛屿和几个紧挨着的小岛，大小岛屿错落有致，就像一组坐落于海中间的盆景，形状不一，各异其趣，而且协调自然，让人无法不感叹造物的神奇。这几座岛屿若是远离大陆，可能永远独悬汪洋，人烟不见，但它恰巧毗连大陆，几座桥就能轻易地与之连为一体。
飞机的高度降得更低了些，地面上的建筑物、道路已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看着车水马龙、四通八达、纵横交错的交通要道，看着矗立着十几二十座吊桥、集装箱层层叠叠、拖头和龙门吊熙来攘往的码头，看着依山临海而立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看着与北京等大都市风格完全不同的城市布局，看着比其他城市更加鲜亮、透明的空间，看着山海相映成趣的美丽的景致，庄无为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在享受她的魅力的同时，也感叹起这个现在看起来平静、繁华的现代化新兴城市，将如何度过就要到来的、谁也预料不到的震撼？
片刻之后，飞机已经降落在江岛西海国际机场。
下飞机前，庄无为礼节性礼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女子那柔若无骨、保养良好的小手，说：“谢谢你一路上的介绍，使我受益匪浅，大开眼界，我姓庄，后会有期。”刚才短暂的接触、交谈，两人的距离缩短了许多，尽管对她的情况几乎没有一点了解，但对她的好感却有增无减，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没想到女子这时候也完全不同于刚见面时的矜持，落落大方地答道：“你太客气了，与你聊天我也感到很愉快。希望能在江岛再见到你。对了，我姓夏。夏天的夏。”
机场出口，一个写着“庄无为”的硬纸牌子被人举着。
庄无为提完行李，走向牌子，正要掏出介绍信时，没想到和举牌子的人站在一起的一个中年人微笑着伸出手来，说道：“您是庄老师吧，没错，前年在北京开表彰大会时我们见过。欢迎您来江岛指导工作。局领导今天恰好到市里开会，委托我来接您，希望您不要见怪。”
“哦，你好，怪不得这么面熟，你是叶大队长吧。别您啊您的，都是一家人。”庄无为一下子认出了前年一起在京受到表彰的江岛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叶万年，“你们这么忙还抽空来接我，真是太感谢了。”
“他现在已经是我们刑侦处主持工作的叶副处长了。”刚刚举牌子的小伙子边帮忙拎行李边补充着。
“嘿嘿，还不是干一样的活。对了，这位是我们处的刑警小盖，盖军，省警校的高材生。”叶万年顺便介绍了身边的小伙子，并冲着盖军笑道：“小盖呀，你的偶像来了，还不快去开车门。”
“是。”盖军兴奋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警用越野车旁，打开前车门，毕恭毕敬地说道：“庄教授请！”然后迅速地关了车门，又将行李放进行李厢后，发动了车子。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庄无为笑着夸道：“挺麻利的嘛。别教授、教授的，叫我老庄好了。”
车里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就在车子启动的瞬间，一辆靓丽豪华的新款宝马Z8型红色跑车缓慢地从另一侧驶过，一张漂亮的脸庞快速地转过来瞟了一眼他们几个坐的警车，又随即转了回去，生怕被对方发现似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的神情。
这一幕却被庄无为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本能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车子飞奔在宽阔平坦的机场快速道上，道路两旁一排排翠绿挺拔的亚热带植物疾驶而过，一路上不断能看到建设中的或是新落成的楼房，能看到成片的绿地、花坛和灌木丛，对于任何一个首次来到江岛的人来说，他看到的无疑是一个生机勃勃、美丽繁荣的现代都市。
与此同时，叶万年和盖军不停地介绍着所经过的路名、景点。但此刻的庄无为，并无心欣赏这一切，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高怀政布置任务的那一天。
“说实在的，江岛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发展的机遇非常好，外商投资、经济建设总的情况也不错，又有那么优良的港口条件，完全可以靠正常、合法的贸易、投资发展下去，但偏偏出了个鹰飞全球，偏偏出了个武雄鹰。”高老在介绍案情的时候，少有地发起了感慨，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我们做刑警的，面对这类案件，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破案才是我们永恒的目标。如此大规模、长时间、有组织的走私活动，不可能没有境内外人员的配合，不可能没有党政部门、执法机关的个别人参与。这个线索的背后，也许将是重重黑幕。随着行动的展开，真相一步一步地揭开，正反两面的激烈斗争无可避免，仅靠你我，仅靠公安部门，都是不现实的。我估计案件所涉及的人数、部门、级别很可能如举报者所言，会再创记录。”
接着，高怀政将所有已掌握的具体案情一一向庄无为作了介绍。他所谈及的内容很多，边介绍，边分析，思路清晰，不仅没有放过一些细节，还能够把这些细节融入到整个案情当中，有举证，也有推理，仿佛在讲一堂案例分析课。
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专家！庄无为不禁暗暗佩服，同时很快地进入了听者的角色之中，进而又渐渐地进入了分析判断的参与者的角色之中，间或提出自己的疑问，谈一些个人的观点。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钟头，由于案情的异常复杂和敏感程度实属闻所未闻，两人在经过长谈之后，一时难以回过神来，静静地呆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沉浸在凝滞的氛围当中，思索着暂时无法解开的疑团。十分钟，整整十分钟！庄无为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墙上的时钟默默地移动了两格，尽管那时候的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分钟移动两格的意象牢牢地铭刻在他的意识里，在他似乎无意识的意识里。
终于，高怀政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在告诉听者，他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庄无为立即会意，凝神静气地等待着领导的最后指示。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因此，你表面的任务，是协助办案，但更重要的使命，却是查清幕后的真相。真相，将是我们决定下一步计划的关键，因为情况正如我刚才说的，的确很复杂，目前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前者，你可以以正常的身份开展工作；后者，只能秘密进行，而且，只向我一个人负责，切记！”高怀政简短而郑重地说道。
